第六章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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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老凿儿的两只脚开始感到有些凉,两脚开始冒热汽,慢慢地他感到脚像有无数根针在扎,后来他又感到脚里有千万个小虫在钻,痒得让人受不了,不由自主地笑起来。他几次想把脚从莲莲的手里拽出来。莲莲以为他是因为她给他搓脚这件事可笑,就不断地把脚拽回去,说:“你笑什么?怎么像个孩子?”他说:“不是。”她说:“什么不是?你就像个孩子!”他说:“真的不是,是痒得受不了。”莲莲说:“那你咋不早说?这就说明见效了。”这时才破涕为笑,也哏哏乐起来。她发现老凿儿的小腿、脚面开始发红,脚趾头也活动得越来越自由了。接着她又换了两、三盆雪,当最后一盆雪变成了半盆水时,她返身坐到炕上。

老凿儿感到脚好了,早把脚缩回到被窝里了。莲莲当他的面把带大襟的、碎花棉袄右腋下的扣解开,老凿儿不知道她要干什么,有些紧张,不由得又向里缩了缩。莲莲却不管不顾,把老凿儿的脚从被窝里拽出来,揣在自己的怀里同时把棉袄大襟盖上,死死地抱住,老凿儿说:“莲莲,不可——”莲莲低着头说:“凿儿哥,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你。”

老凿儿看到她的两个耳朵通红。他感到莲莲身上里边只有一件贴身衬衫,感到了莲莲身体的温热。无意中他的两只脚趾头触到一个温热的、绵软而又极富弹性的东西上面,他的脸上一阵发烧。他要把脚抽出来,动了一下,却被莲莲抱得更紧了。

他感到血液在体内奔涌,心跳越来越快,脸一阵阵发烧。他愿意触摸那绵软的东西,可又怕触摸那个东西,他的脚有些僵了,不知怎么右脚趾就动了一下,莲莲怪嗔地看了她一眼,他的脸更烧得慌了。他也似乎感到莲莲身上的血在奔涌,热量一点点传到他脚上。开始他感到他的脚和莲莲的身子一样有些凉,他知道这是他的脚给冰的。又过了一会儿,他感到他的脚和莲莲的胸脯一样发暖、发热,似乎已经融为一体。他感到他的下身发热,甚至有些躁动,他还发现莲莲不知是想坐得舒服些,还是怎么的,也把腿向他的身边伸来,脸上出现一片红晕。

他刚拉过莲莲按着他脚的手,莲莲也趁势要伏上来。这时就听木头大门“吱扭”一声,老凿儿和莲莲都惊了一下,老凿儿迅即把脚缩回被窝,莲莲也赶紧系好扣下地。就听莲莲妈喊:“莲莲,莲莲回来了吗?”原来她到别人家打牌让雪给截住了,雪停了才回来。

市面上乱是乱,可是学校没有停课。当然课程有了变化。学生们再不用学那别扭的日语,改学国语。莲莲照样天天上学,老凿儿天天送她。这年冬天,不知是有关商家、店铺没协商好,还是因为世道不静,人荒马乱的没顾上。早已是冰天冻地的冬天,河上还只是搭着两根圆木,给过河的人带来极大的不便。学校没放假,莲莲还得上学。莲莲不敢在桥上走,有时让老凿儿在前边领着她走,有时还让老凿儿背她。

一天,天阴沉沉的,像灌了铅似的,四下静极了。棉花套子似的大雪飘着,雪落地的声音似乎都听得见。平地积雪一尺来厚。放学时莲莲想起早晨上学没带雪具,可又不能不走,不知道凿儿哥来没来?就踩着别人的脚印走到校门口,停在学校门洞里,跺了跺脚上的雪,扑拉掉身上的雪,四下里一看,就发现老凿儿正站在道对个等他,尽管头上顶了块黄色的油布,身上还是落了不少雪,不停地在雪地里跺跺两只脚,手里拿着一把红油纸伞。

他看见莲莲,咧了咧嘴笑了,说:“莲莲,咱们走吧!”她高兴地接过油伞,撑开,跟在老凿儿后边,踩着老凿儿的脚印一步一步走,一直走到河边。陡坡上都是雪,下坡时,老凿儿拉着她的手,一点一点向后出溜,莲莲就踩着他趟出来的道一步一步向下走。他一边向后退一边说:“慢点,加小心。”一次,莲莲脚下突然一滑,坐在地上,还把老凿儿撞个趔趄。还好,老凿儿有点准备,站住了。他把她扶起来。她看到身上都是雪,竟哏哏地笑起来。老凿儿说:“你还笑呢?要出溜到河里冻成冰棍儿,你就笑不出来了。”说话间到了坎儿底下。

搭在两头秫秸垛上的两根圆木,上面落满了雪,有几个又黑又大的脚印。圆木边上结了冰。桥下的河水黑黝黝的,冒出一缕缕白汽儿,比平时显得有些怪异。看到这个情形,莲莲有些怕,不敢迈步。老凿儿说:“我背你吧。”因为莲莲一天比一天大了,近一年多老凿儿很少背她了。

莲莲忙答应:“妈,我在这儿呢。”说着端盆水出来。她妈见了,问:“怎么回事?”莲莲说:“放学时,凿儿哥背我过河,掉河里了,我正用雪给他搓脚呢。”莲莲妈说:“怎么掉河里了,好了吗?”她看了莲莲端出来的水一眼,又说:“这么大了,还让人背?”说着就进了小耳房。

看到老凿儿围在被窝里,就问:“没事了吗?”老凿儿说:“没事了。多亏莲莲用雪给我搓了。”说着,一只脚从被窝里伸出来,脚趾头还动了动。莲莲妈看了一眼,说:“傻孩子,冬天过河得多加小心!”又对已回到屋里的莲莲说:“我们走吧,一会儿给你凿儿哥下点热面条。”刚要出门的莲莲猛地一回头,深情地看了老凿儿一眼,脸一下子红了,扭头走了。

这件事之后,老凿儿照样每天送莲莲上学,晚上接她下学。莲莲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,只是没人的时候,两眼就射出热辣的光;老凿儿却像做了对不起人的事,总是规规距距走路,规规距距说话,面对莲莲的目光,不敢以同样的目光对视。每次接送,他都跟在莲莲的后边。莲莲不主动和他说话,他不主动说话;如果莲莲问他什么,他就回答什么,也常常只回答“是”“对”一两个字。他跟在莲莲的后面,就像一个跟班,或者说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。

有两次在没人的地方,莲莲突然停下来,拉住他的手,问:“凿儿哥,你咋的了?”他赶紧抽出手,说:“没,没咋的。莲莲你长大了,咱们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了!”莲莲说:“为什么?我就还要那样!”老凿儿说:“不可以。”莲莲哼了一声,甩手走了。(未完待续)

老凿儿蹲下,收起油布,莲莲趴在老凿儿背上,一只手抱着他的脖子,一只手还打着伞。老凿儿说扶好,就向木桥走去。他刚迈出几步,突然感到背上有两个软绵绵的东西挤压着他,他意识到了什么,立即耳根子发热,不知怎么脚下一偏,他就掉到河里。莲莲大喊一声:“凿儿哥!”也要向河里倒去。伞也扔了。但老凿儿的手死死扶着莲莲,就势把她放在桥上。莲莲说:“凿儿哥,快上来!”老凿儿说:“不行,我要上去,你也得掉河里。”莲莲说:“你快上来,要不你脚会冻坏的。”老凿儿说:“没事,小时候我掉过河里好几回呢!”

于是他就在河里,一只手扶着莲莲向对岸走。刚掉下去那阵,他感到水灌满了棉鞋、袜子,浸透了大半截棉裤,心好像给一下子冻住了。随后他感到,好像有千万根针在一下一下扎他的脚、大腿,不一会儿,就不再感到有针扎,而是感到膝盖以下已经不是他的腿了,腿就像两根木头机械地一步一步向前倒腾。莲莲在桥上干着急,又怕她自己也掉下去,就问老凿儿:“冷不?”眼泪直在眼圈里转。老凿儿故意平静地说:“没事。”等走到河边,河边结了一层冰。莲莲站在岸上拉他,他努力向上一迈,又滑到河里,还差一点把莲莲带下去。他只好拉着莲莲的一只手,另一只手抠住岸边雪底下的冻土,才连爬带迈地上了岸。

他刚一上岸,立即发现两条腿不能打弯,低头一看,原来不大工夫,从脚底下到膝盖处,就冻上了一层亮晶晶的冰,一动弹,咔嚓咔嚓直响。看到这个情形,莲莲早就哭了。她一边哭一边用手打,用书包打。老凿儿说:“别管它,赶紧往家跑!”

老凿儿感到他的两条腿就像两根木头棒子似的。一进院就跑进他的小耳房。莲莲说:“你快上炕。”可是他的鞋怎么也脱不下来。莲莲找来一根木棒,开始敲打,她问;“疼不?”老凿儿摇摇头,七敲八敲总算把两双鞋脱下来,又脱掉了那双家做的袜子。只见他两只脚通红,莲莲抓在手里就像抓着两个冰疙瘩。莲莲说,快把裤子也脱下来。老凿儿看了莲莲一眼,有些迟疑。莲莲却说:“你都冻成啥样了?快!”莲莲背过脸去,下地出了屋。

老凿儿把下半截冻成冰棍儿的棉裤脱下来,里边只剩下一条小裤衩。这时他看到莲莲抱着柴禾用屁股拱开门帘进了屋,他赶紧拉过棉被盖住下半身。莲莲把柴禾塞进灶坑点着火,转身出去,一会儿,却用砂盆端进一盆雪来,放在炕上,她也上了炕。说:“快把脚拿出来!”老凿儿下身只剩下裤衩,不好意思向外伸腿。莲莲突然把他裹着的被掀起来,把他的脚抱过来,按到砂盆子的雪上,说:“我妈说,脚冻了,得用雪搓,要不脚会坏的。”他说,那我自己搓。她说,那不行,你是因为我才掉河里的。于是她捧起一捧雪在脚上搓,搓了脚背儿搓脚心、脚后跟,然后再搓脚趾头,一直到膝盖,她反复地搓着、揉着、撸着。老凿儿的脚在雪盆里,他却没有一点凉的感觉,只感到有些木。莲莲一边搓,一边掉眼泪。老凿儿说:“莲莲,没事,别这样。”莲莲说:“都怨我。”雪很快在她手里变成有些发黑的水落到盆里,慢慢地盆里就变成半盆雪半盆水。莲莲又到院里换一盆回来继续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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