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4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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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不其然,已有人抢先留下“秘密”。一些薄薄沥青上刻画着大小两对脚印,中间有心形,日期是两年前的一天。两对脚印旁的说话气团里分别用不同字迹写着“我在这里”,中间则是隽秀小字“我们在一起”。我和潘把彼此的脚放在其上,大小刚刚好,两个人面对的距离也恰恰好,以至于我抓着潘的手,对视了好一会儿。

天台是个狭小的空间,沾满灰尘的地面有白日阳光留下的温暖,从这里看出去,远方似乎更远,几公里处的佛塔形貌可辨。

“我小名叫‘欢欢’来着,能想到吗?”潘眯了一下眼挑起停歇的话题,“我小时喜欢和男生玩,少有和女生玩到一块去。也许就像我说过的,任什么样的话或举动,心里怎样想,坦露无遗便是,并且,这些坦露恰好全部能被容忍,于是,世界才随心浮着乐趣。和男孩子在一起,多数就能找到那种感觉。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十四岁,那样的世界才由慢到快,轰然寂静,我直觉,连自身生命恐怕也将嘎然而止。在我被推入手术室,这世界冷如寒流来时冬日的海底,还未明白何谓死亡的刚来月经不久的少女,更不会懂得在如此狭小的海沟与死神贴身面对,并直视它。这样在半死状态里呆了大半年,然后几乎完完全全又回来了,除了昏迷时靠输液维持导致胃一直不好,表面并没有什么变化。只是我清楚,曾经那个女孩儿销声匿迹。而现在的我,每一步都走在不可知的前方,就像过去身体的子体,只宁愿销声匿迹地生活。我想,我仍会重重摔倒,在不知情的未来某天,母体开始溃灭……那一刻,自己该保持安静,而不是惊恐地挣扎,这或许便是我喜欢安静的理由吧,安静地坦然死亡,当死亡真正到来,我愿悲欣交集。这些话作为你问题的答案,可满意?”

“嗯,很满意。”

我不确定世界某处仍会有与我这般鲜于启唇地并肩行走,却又若无其事,另一些时候喧声而不失态的,温和可亲的人。倒不是我送上了温度不够炙烤的爱意,或者我们不够相爱。而是,很久以前的缘故,我们曾有的相熟,让我们变得坦然,我想。甜蜜是什么样的,大概不是我们之间需要研讨的课题。

潘恬这种女孩儿,一看上去,会有很多人动心,进而呈上冒着热气的爱情也未可知。只是,我隐含地探问过,她不太多说。那时,我并不明白,喜欢她的人介不介意的身体并无意义。对潘恬来说,这些都不是重要的。我却小心眼地常常往这方面想,想自己是不是没有全身心地投入去爱她。然而,这些都不重要,重要的,她必须和时间寒跑,她时而带给我不甚明朗的态度,大概是她在快跑时,遇到的,只能由自己去面对和解决的问题。

由此引发的,我的同样不够甜蜜,倒不是我和她睡了,满足了好奇心,或完全了解和吸纳了她身上的结点,就不重视她了。

其实,即使喜欢上一个身体健全的人——当然,我不是纠结她身体不健全的意思,恐怕也是如此。前面也提到了,在我人生的惯性里,惟其把握全部,对整体情况大概了解,才能收回心思专注于事物。在那之前,我牵引得她的情绪温冷地交替起来也未可知。她并未打算对我冷淡,她说过,她就是这样的人。安静时如秋叶无助,不安静的时候,也会燥动和强迫。

“从小当然不这样。”潘噏动嘴唇,面部洁净没有变化地辨白。“一个人总要面对只属于自己的命运和世界,不论简单和贫脊,呆在那,或处于那里,渐渐地,身体哪一部分渐渐妥贴。不妥帖也要想办法妥帖。直到思维灵活清楚,腿脚也灵便,话也能多起来。如此一来,我才能让你看到活泼的样子。”

坐在傍晚的楼顶天台,回味她词汇里的“腿脚灵便”。想着刚才,电梯升往顶层,通往楼顶的两扇门上着锁。侧窗玻璃被人打碎,我扶她侧身翻过窗口,然后折身越入,才来到四面砌有宽厚护栏,地面是水泥的楼顶。

校园树木将春色无际地蔓延,草地翠生生地萌发一片。来时路上的丁香丛大体还辨得出依稀紫色,吸一下鼻孔,高树上槐花的香气似有若无,随暖风扶摇至身旁。不远,二环线上汽车的照明,连成五光十色的光轨。天空逐步成浅墨蓝。

潘呆立一会儿,似乎不满足停歇于这里,于是,我们爬上通往最高处天台的铁梯,天台的窗户下有两三条铁锈流下的痕线,旁边有一个与地面垂直,让人心里害怕的长长梯子。潘说没有人上去吧,上面像藏着些秘密呢。我先爬上梯顶,拉着已发抖的她上来。

“哇,来看啊!”她的帆布鞋像脚下有肉垫轻轻落在天台油毡上站定后,喊了一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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