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三章 伐大树(下)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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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世凯抬起头,望着杨度,面无表情的问道:“那依你之见,我该如何行事?”

“兵谏!”杨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冷冰冰的字。

一时之间,书房里静得诡异,袁世凯铁青着脸,没有斥责杨度,袁克定紧张的看着袁世凯的脸,段芝贵捏着手里的瓜皮帽,屏息凝神,连大气也不敢出,至于杨度,仍然是那副宠辱不惊的神情,好象刚才那句大逆不道的话根本不是他说的一般。

袁世凯长叹一声,说道:“方才香岩说了,北洋军已经完了。兵谏?从何谈起啊。再说,袁某世受国恩,这种形同谋反的事岂能做得?”

段芝贵看到杨度使来的眼色,急忙又跪了下去,叩首道:“干爹,北洋军还是干爹的北洋军,旗人以为换几个协统、标统就把兵权夺过去了,那是他们做梦!这些年来,北洋军上上下下哪个人眼里有朝廷?他们吃的是干爹赏的饭,穿的是干爹给的衣,扛的是干爹发的枪,朝廷给过他们什么?除了给几个顶戴,朝廷什么也没给呀!北洋军上至将领,下至士卒,唯干爹马首是瞻!他们只知道干爹,不知道朝廷!”

“他们倒是手脚挺快。”袁世凯摸了摸嘴角上那副德国式小胡子,向袁克定说道:“克定,带着你这几位世兄下去歇息,好好安顿。”

袁克定带着几人下去,不多时又跑了回来,说道:“父亲,杨皙子也来了,同来的还有段香岩。方才不便会见,现在是不是……”

袁世凯点了点头,说道:“带他们过来。”

袁克定很快领着两人来到书房,一人正是杨度,另一人则是段芝贵。

一见到袁世凯,段芝贵便“卟嗵”一声跪下,抱着袁世凯的腿,嚎道:“干爹,芝贵以为干爹被那帮旗人给谋害了,哭了几天几夜,幸好大公子去送信,这才长嘘口气,真是吉人自有天相,芝贵早就说过,干爹是福大命大造化大的人,怎会轻易被人谋害?若是干爹不在了,这天下的乱局又如何收拾得了?”

“放屁!”袁世凯瞪了段芝贵一眼。“没朝廷拨银子,北洋军哪里来的饭,哪里来的衣?你这话别跟外头人说,说出去只怕叫人戳脊梁骨。”

段芝贵愣了愣,只好放声哭道:“我不管那么多!总之一句话,咱们北洋上上下下,活着是干爹的人,死了是干爹的鬼!干爹,你为朝廷卖了一辈子命,可到头来换到了什么?若不是走得快,恐怕已经被那帮旗人谋害了啊!干爹,你还没看明白?如今这朝廷,是旗人的朝廷,不是咱汉人的朝廷,咱汉人干得再好,也是旗人的奴才!干爹,树活一张皮,人活一口气,如今旗人欺人太甚,咱们再不反抗,怕是死都没地方埋呀!只要干爹发个号令,咱们北洋上上下下就跟着干爹走,干爹叫我们做什么,我们便去做什么!干爹,若是办成了这件事,您就是咱们全中国汉人的大英雄!到时人心所向,天下归心,就算做不了刘裕,也能做个周文王!”

“放肆!”袁世凯一拍身后书桌,正欲发作,却见眼前的杨度、袁克定一起跪了下来。

“袁公!别再犹豫了!旗人夺权,牵动军心,心中不服的又何止是我们?朝廷派北洋军去打革命军,就是行得‘卞庄刺虎’故事,想坐山观虎斗啊!到时拼得两败俱伤,再想发动,可就晚了啊!就算朝廷打平了革命军又怎么样?还不是丧权辱国甘做洋人走狗?”杨度喊道。

这段芝贵是安徽合肥人氏,字香岩,出身于北洋练军武备学堂,后留学日本学习军事,回国后曾在北洋陆军讲武堂担任教习,为人机警变通,是袁世凯小站练兵时的旧人,再加上善于迎逢,深得袁世凯欢心,由道员被一步步保至黑龙江巡抚,但去年因为“杨翠喜案”东窗事发,被夺了官职,赋闲了段日子后被袁世凯推荐给了马玉昆,在毅军里吃闲饭,由于段芝贵曾拜袁世凯为义父,因而人称“干殿下”,见了袁世凯的面,他也不呼“老帅”,而叫“干爹”。

“哭哭啼啼,成何体统?起来!”袁世凯呵道。

段芝贵站起,抹着眼泪,哽咽道:“干爹,北洋快完了,北洋军也快完了!来的时候我听说杨莲府被朝廷拿了,徐菊老(徐世昌)拍电报过来,说他的东三省总督位置眼见着也不保了,朝廷借口驻长春的北洋第三镇军纪不严,把曹锟的顶戴也给拍飞了,现在第三镇已经成了铁良的了。干爹,再不想办法,您一手编练的北洋军就要变成旗人的了!”

见袁世凯一脸铁青,段芝贵识趣的住了嘴,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杨度。

杨度迟疑片刻,说道:“袁公,事已至此,已无退路。与其束手待毙,莫如背水一战。朝廷昏聩,看不清天下大势,旗人贪婪,看不到民间疾苦,天下之大变,就在眼前,我中华神州若想避免陆沉之命运,唯看袁公如何抉择了。袁公,建功立业便在此时!成,你便是中国的拿破仑,中国的华盛顿;败,亦不过是远走高飞,可却能在青史之上留下赤胆忠心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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