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、水月镜花 一梦黄粱(中)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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晕着晕着,望见老道姑浅笑和蔼的脸,天昏地暗,什么也没有了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好像有一瓣桃花似的剪影往他脸上飘落下来。

睁开眼,那是一片青翠的樟树落叶。

身子下面很坚硬,清凉清凉,初春在上面躺久了,让江醒忙不迭打个寒颤,坐起身来。

远处镜花庵的红墙绿瓦历历在目。

老道姑摸出酒葫芦大饮一口:“小施主,贫尼还有一个老友——”见江醒洗耳恭听的模样,又饮了口酒,才道:“他是一个读书人,比小施主还要聪明,与小施主求仙问道不同的是,他向来不语怪力乱神。我们这些修行人,在其眼中也不过是凡类。那日独自进京赶考,在荒林中遇到了妖怪,这个妖怪化出美色来迷惑他。读书人知道,在这荒山野林,突兀冒出来一个衣不蔽体的美貌女子,绝非同一族类。这时,头上一只枯枝突然掉在他手里,于是他便拿着这根枯枝,对那妖怪大喝,‘这是驱妖草,若是不想魂飞魄散,就马上退去’。妖怪说,‘这明明就是一根树枝,哪里是驱妖草’。读书人声色俱厉,‘我说它是驱妖草,就是驱妖草,你不要自误’——”

听到这里,江醒禁不住咧嘴一笑,老道姑看着他转而问道:“小施主是不是觉得这个读书人,指鹿为马颠倒黑白,很让人可笑?”不敢谈论前辈高人,江醒忙不迭摇头,又不知要作何辩解,毕竟他是真的觉得好笑。莫不成接下来的故事,便是读书人遭遇挫折后深受打击?老道姑也笑了,却是道:“事后谈及,又怎能如感同身受。那妖怪,竟真的被读书人吓得不敢上前,还显出形体,仓惶退走。再后来,读书人一语成谶,那枯枝朽木发芽,竟真的生长成驱妖草。小施主,你可知这读书人后来如何了?”

“小子不知。”听着听着,江醒惬意的神色,顿时凝重起来。他在想,如果这世上真有妖怪,而且让他给遇上了,还能不能有如这读书人一样的胆气。

老道姑呵呵一笑道:“这读书人,后来中状元,着红袍,贵为当朝太宰,辅佐天子掌握社稷神器。一言之间天理相随,所谓神仙圣贤,哪怕在庙里受过的香火再多,也不过是墙倒众人推罢了。万物受命于天,不管法力如何高强,又怎能在社稷神器所主宰的苍生中逃脱呢?”

江醒见老道姑说到快处,连番饮酒,好不快哉,不由舔了舔嘴唇。然而思及这个前辈的轶事,倏忽道:“这样的路,也不适合我……我大字不识几个,又时常心猿意马,没有不语怪力乱神的格守……但这位前辈的器量与胆气,和那位前辈的不渝与专注,还有他们的经历,着实让人神往。”

大青石上,江醒很迷惘。

莫非像评书先生所讲那《枕中记》一样,一切,都只是黄粱梦?

莫非是他太过于急切,刻刻有所思,所以才梦寐以求?

身旁布裹的干粮还未系上,好像他饮足饭饱之后,温暖阳光照在身上着实催人欲倒,困意上头,便施施然躺着大青石睡了。可老道姑给他讲得两个高人轶事,依旧是历历在目,还有那年轻女尼和妙音师太,音容举措此时还如在眼前,真真切切。只是妙音师太的具体样貌,却有点模糊,记不甚清楚。

老道姑点头会意,蓦地伸出酒葫芦:“小施主,咱们也算是故人了,你想喝吗?”

香气扑鼻,见老道姑这洒脱随意的姿态,江醒踌躇了一下,还是接过来。

他从来没有闻见过这么香的酒。

葫芦虽小,拿在手上却沉甸甸的。

试着小小抿了一口,浆液入喉,江醒感觉脑袋很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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